移民回忆：在艰难岁月中耕耘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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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中国的春节就快到了。 我打工几个月攒的钱, 加上老公的奖学金。 除去必需的生活开支外, 我们省下了每一分可以省下的钱。 终于在春节前, 我们开始还老公出国前向国内的亲戚,朋友们借的钱了。

　　那个时侯, 电话生意被Bell 一家公司所垄断, 打回中国的电话在半夜十二点以后也要三四加元每分钟。 我提前两个月就给父母写了信, 让他们在大年三十时,到离父母家三十公里外的姐姐家里等电话,那时父母家里还没有安装电话。 腊月二十九的这里的半夜十二点, 中国的大年三十中午, 我离开父母, 来到加拿大以后, 第一次给父母,家人打了电话。 电话里可以听到母亲强忍着哭声。 对于母亲来说, 女儿远走高飞到了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 这一生都不知什么时侯才能相见。我告诉妈妈,我在补习英语, 准备考托福, 然后申请读博士。 我没敢告诉妈妈我在餐馆打工的事。 以前写信也总是捡好的写, 从来也没有提过在餐馆打工的事。

　　这次电话以后, 没过多久, 就收到了父母从国内寄来的托福复习资料。我的父母都是工人出身, 文化不高, 可是从这样的家庭里, 却飞出了我这只金凤凰。我从小学到大学, 从来都是班里的尖子生。在八十年代初, 考大学如过独木桥的年代, 我是我们那个小地方的高考状元。 那些年里, 不知带给父母多少骄傲。 我知道, 虽然父母不会对初到异国他乡的我寄于太高的希望, 但他们如果知道我在餐馆打工的话, 也会很心疼的。

　　大年初一, 我照例来到餐馆洗碗。 一进门, 老板娘就叫住了我, 她说, “今天是春节, 给你发红包了”。 我拿着红包,进到厨房里, 打开红包一看, 里边装着五块钱。

　　住在公寓里的中国留学生们, 有时也会串串门,聊聊天。 老公的同学, 朋友们都在讨论办加拿大移民的事。 听人说, 要花几千块钱, 请律师来办。 老公经过咨询以后决定, 不请律师,就自己填表, 自己 办。 这样一来, 就可以省掉几千块钱的律师费。

　　申请移民的过程出奇的顺利, 表格交上去没有几个月, 要求我们去纽约领事馆面试的信就来了。 就这样, 1994 年的五月, 春暖花开的季节, 我们一家三口来到了纽约。

　　面试安排在一大早, 我和老公穿上了从国内带来的, 从来没有机会穿的, 最体面的衣服。当时心里很是担忧, 一是怕被拒绝移民, 因为在94年时,还没有像后来几年的大批的技术移民; 二是担心移民官会把我的职业写成是洗碗工,要是那样的话,将来我可怎么找工作。 因为我当时在餐馆的工作签证上, 写的就是洗碗工。谢天谢地, 移民官除了问了老公许多问题以外, 还问了我许多问题。我把国内公证过的, 所有的学历,学位证书都给他看了, 只见他大笔一挥, 就批准了我们的移民申请, 并且在我的职业一栏里, 写上了”工程师”。

　　在我们去纽约领事馆面试时, 还碰到了一对从中国大陆来的夫妻, 他们也是来进行移民面试的。这一家的丈夫是从国内公派来种磨菇的, 太太是来探亲的。 太太当时正怀着第二胎。 当我们面试完,走出来时,他们也刚好面试完, 但是他们的移民申请却不知什么原因被拒绝了。那个丈夫说, 他的签证很快就要到期了, 到时侯必须得回国。 也不知他们回国后,是否会被处分, 因为国内那个时候的计划生育政策还是很严的。

　　由于移民的事办的这么顺利, 我们全家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老公每天下午六点以前都会从幼儿园接上儿子, 到餐馆门外等候我下班, 然后我们一家三口就从唐人街一路走回家去。

　　儿子在这家幼儿园里呆了半年多, 近一年了。 只是他的英语总也不见有什么大的长进。 在儿子进了这家幼儿园一周以后, 很巧的是, 一个和儿子同岁, 从中国大陆来的小姑娘, 玲玲也进了这家幼儿园。 玲玲也是才从中国来的, 也不会讲英语。 玲玲来以前, 整个幼儿园只有儿子一个中国小孩, 又不会讲英语, 非常的孤单。 每次看到儿子一个人孤零零的,就很心疼。现在儿子突然就多了一个玩伴, 我们和玲玲的父母都非常的高兴。

　　儿子和玲玲果然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不但平时在幼儿园总在一起玩, 就连周末也要呆在一起。 如果一个生病了, 另一个也会又哭又闹地不去幼儿园。当时我们大人们都说, 这两个孩子真正的是相依为命。 但是由于总是他们两个在一起玩, 和其他的孩子们交流得很少, 最直接的影响就是, 来加拿大快一年了, 他们的英语还没有长进。

　　这时, 和我们住在一个公寓楼里的一个中国留学生的太太, 正好在这家幼儿园里找到了一份工作。她原来在College 学习儿童早期教育, 现在毕业了, 很容易就找到了这份工作, 而且据说工资待遇也很不错。 一天, 这位留学生的太太打来电话说, 儿子和玲玲在幼儿园里很受歧视, 她亲眼看到幼儿园其他小朋友排队做游戏时, 不让儿子和玲玲参加, 而且还有个别老师说儿子和玲玲很烦人之类的话。我和老公听了,都非常生气。我们马上就联系了一所离我们家很近的幼儿园,一个星期以后, 就把儿子转了过来。 儿子走了以后,没过多久, 玲玲也转了过来。新的幼儿园里有很多中国留学生的孩子。儿子很快就和这些孩子们打成了一片, 从此以后, 他每天总是快快乐乐地,英语也进步地飞快, 而且很快就成了幼儿园里的小小白马王子, 小姑娘们都抢着要做他的 ”Girlfriend”

　　1994年7月, 我们向往以久的移民纸终于来了。

　　我们一三口立刻坐灰狗去美国的水牛城登陆, 就这样, 我们成了加拿大的移民。 移民的身份, 不但意味着我们可以享受政府的公费医疗, 也意味着我们可以更容易找到专业工作。 老公原来是留学生身份, 只能在校内打工,像做助教之类的。我找工作也不再需要雇主先写雇佣信, 然后我拿着雇佣信到移民局去申请签证, 等签证下来了,我才可以开始工作。现在有了移民纸, 所有这些麻烦都可以省掉了。

　　拿到移民纸后,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餐馆老板娘, 我辞职了。 老板娘问我可不可以帮她找一个人替我, 并且等找到的人来了以后再走。 一个星期以后, 我认识不久的从中国东北来的小马代替了我。 算下来, 我在这家餐馆一共做了八个月。我觉得这家餐馆的老板和老板娘还是不错的,虽然工钱很低, 但餐馆的洗碗工, 本来就是餐馆里最低级的工作。

　　小马的老公也是中国留学生, 学的是英国文学专业。 学英文的不象学工程的, 想找一份专业工作很难。 所以几个月后, 小马的老公拿到了毕业证,并且在国内的一所大学里找到了一个好的职位以后, 他们全家就一起回国了。在94年那个时候, 人们都拼命地想出来, 学成回国的真是凤毛麟角。 他们是我所知道的最早的海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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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辞了餐馆的工作以后, 我还是想准备托福, 申请读博。老公还是一如既往地反对, 他觉得我应该开始找一份专业的工作了。

　　老公很快买回了一台电脑, 并且安装了 AutoCad, Microsoft 等软件。 我呢就开始为找一份专业的工作着手准备了。 AutoCad 对我来说, 没什么难的。 我原来在国内就自己编过优化设计程序和有限元的大程序。 所以, 没用几天, AutoCad就被我用的非常地熟了。老公又从学校的图书馆里为我借了一些专业书, 以便我熟悉和掌握英文的专业术语。

　　很快, 我的第一个面试的机会就来了。 是一家塑料模具公司。 面试的那天, 老公对我一个人去, 实在是不放心,就执意要和我一起去。 从来没有面试过的我, 也是紧张的不得了。见老公要陪我一起去 心里正求之不得呢。

　　这家公司在多伦多旁边的密西沙加市, 我和老公一路乘坐地铁, 又转公车, 下车后又徒步走了很远的一段路,终于来到了这家公司。

　　94年的密西沙加, 还远没有现在这样的繁华。我们去的那个地方, 那时除了几排孤零零的平房办公室以外, 什么都没有。现在在当年那个地方, 早已盖起了一片片住宅小区, 成了密西沙加市最热门的买房地段。

　　我和老公进了公司, 只见这是一个很小的办公单元。靠里边一个小屋是老板的办公室, 外边一个稍大的房间是三四个雇员工作的地方。 这几个人都在低头忙着画图。

　　老板是一个印度人, 笑眯眯的。 老公陪我一起进了老板的办公室。 这个老板问了很多问题, 都是老公替我回答的, 到后来, 这次面试就变成了老板面试老公了, 老公这时正是博士课题的紧张阶段, 当然不可能来这里工作。

　　面试完了以后, 我想了一下, 我除了在进门时和老板说了一句 “Hello” , 还有在离开时说了一句 “Bye” 以外, 什么也没说,其余都是老公说的。 这个工作我自然是没有拿到。 老公后来也意识到, 他其实是帮了我一个倒忙。

　　没过多久, 又一个面试的机会又来了。公司也是在密西沙加, 老公还是要和我一起去, 他说, 这次他在外边等我。 但这一次, 我是坚决地不同意。

　　面试的那天, 我一个人, 就像是去赴刑场一样, 抱着豁出去了的想法, 勇敢地去了。

　　结果, 很幸运的, 我拿到了这份工作。这是我在加拿大的第一份专业工作。

　　在以后的很多年里, 我换了很多份工作, 从加拿大到美国, 钱也越挣越多。 但是初来加拿大时的那些艰难, 那些彷徨,那些挣扎, 却终生难忘。